第22章 第 2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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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第 22 章
◎沈絮！我他媽不信！◎
夜幕低垂, 天空中墜著點點星子。
周圍靜悄悄的，就連平時裏聒噪的夏蟬今夜也格外安靜。
破舊的小區樓下路燈昏暗，周珩的臉隱匿在夜色裏, 看不真切。
三樓的某個窗臺已經亮起了燈，他煩躁地從兜裏摸出煙盒, 嫻熟地咬在嘴裏點燃。
用力吸了一口，煙霧滾過喉嚨經過了肺, 又慢慢吐出來, 車裏頓時充斥著尼古丁味。
他按了下按鈕，緩緩降下車窗，嫻熟地將手臂搭在外頭, 彈了彈煙灰。
夜色裏，煙霧沿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徐徐上升。
他低頭看著指尖的那一簇猩紅, 突然覺得有的人就像煙癮，好像戒掉了，又好像根本沒戒掉。
周珩低著頭自嘲似的勾了下唇角。
他剛才怕是被今晚的假象沖過頭腦了，不然怎麽可能問出那麽愚蠢的話。
不過還好。
還好她沒聽見。
他不合時宜地想, 要是剛剛沒有那聲不合時宜的動靜, 要是她聽見了他說了什麽，還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嗎？
三秒鐘後, 周珩輕嗤了聲。
他自己給出了答案。
會。
畢竟, 她就是個沒有心的女人。
就像六年前。
他那麽低聲下氣地求她，她依舊無動於衷……
他記得, 那是那件事情發生後的第五天。
那天周珩剛被家人從看守所裏接出來, 本來天氣晴朗萬裏無雲, 然而他剛上車沒多久就毫無征兆地下起傾盆大雨。
車上, 姑姑周麗華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, 父親周錦華冷著臉罵他做事沖動，絲毫不在意別人的感受，只會逞匹夫之勇。
要是平常，他一定會不遺餘力地諷刺回去，但今天周珩沒這個心情。
那天的場景太混亂，混亂到他還沒來得及跟沈絮說上一句話就被警察帶走。
已經五天沒有聯系沈絮了，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，有沒有被嚇壞。
半晌，周珩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：“我想要手機。”
許久沒有開口的緣故，他嗓音有些啞。
周錦華一聽當即暴跳如雷：“要手機幹什麽？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！老子沒有那個閑工夫再去撈你一次！”
從很久以前，他們父子的關系就已經鬧得很僵，說是父子不如說是仇人，每次見了面都要針鋒相對。
但這一次，周珩出奇地並沒有反駁，只是平靜的看著他說：“我要手機，誰的都行，我只想打一個電話。”
他只想知道他的姑娘現在怎麽樣了，會不會影響到她的高考。
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，周錦華更是氣不打一出來，毫不留情地諷刺：“手機？想都不要想！馬上給我滾回家，我這個月就聯系學校送你出國！”
周珩的情緒一直很平靜：“我可以回家，也可以出國，我只要打一個電話，剩下的我可以都聽你們的安排。”
“你——”
周錦華氣得不輕，你了半天才咬牙切齒說：“我看你是沒救了！”
周珩沒說話，也沒反駁。
見狀，周麗華更是心疼得不得了，哭著勸他：“阿珩，跟姑姑回家吧好不好。”
絕口不提手機的事。
周珩沒再提了，他知道他們不會給他。
但越是這樣，他就越是不安，這五天他除了見了一個律師以外，完全與外界隔絕，他不知道他被帶走以後發生了什麽。
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，而這種感覺一直驅使著他，今天一定要見沈絮一面！哪怕就一眼！
他看著車窗外沿路熟悉的風景，這條路他陪沈絮走過無數次。
終於在車子即將拐彎要駛出這條路時，他抓住機會猛地起身拉開車門滾了下去。
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讓他有些麻木，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停在十幾米外的車，依稀還能聽見淹沒在雨裏的呼喊和咒罵。
“阿珩——”
“別管他！讓他死在外面算了！不爭氣的東西！”
周珩擡手蹭掉唇角的血，回頭看了一眼，然後撐著劇痛的身體往回走。
那天晚上的事情學校一定已經通報並且通知家長了，這個時候沈絮不會在學校，一定在家裏。
他沿著馬路走到沈絮家樓下時才恍然想起來，他不知道沈絮家的門牌號，又沒有手機，他該怎麽找她？
他只能站在樓下死等。
但幸好，他等到了。
天色漸暗的時候，他終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傘走出來。
周珩迫不及待地走過去，下意識想要伸手抱她，可意識到自己一身的雨水的時候頓了下，又馬上收回手。
他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，滿臉關切地溫聲問她：“絮絮，你……你還好嗎？有沒有被嚇到，你放心有我在我會一直保護你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。”
沈絮沒什麽表情地站在原地，只是盯著他沒說話。
這讓周珩前所未有地無措，他是真的害怕會給沈絮留下陰影，他強擠出一絲笑容：“你這幾天都是在家裏覆習的嗎？你好好覆習，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城市，好不好？”
沈絮沒回答，只是問他：“我給你發的短信，你沒看到嗎？”
周珩楞了一下，隨後眼底浮現出笑意：“你給我發短信了？對不起，我還沒看到，我的手機摔壞了，還沒來得及去買新的，我等下回去就去買手機，就能看——”
“不用了。”沈絮冷冷打斷：“我直接告訴你。”
“我們分手吧。”
周珩楞了一下，然後眼底慢慢浮現出不可思議：“理由呢？”
“沒什麽理由，我只是不想再騙你了。”
周珩皺著眉，一動不動地看著她，許是覺得有些荒唐：“你說……什麽？”
沈絮臉上沒什麽表情，眼裏算是冷淡：“還需要我把話說得更清楚嗎？我不喜歡你，也沒喜歡過，當初跟你在一起也只是為了氣陳嘉佳。”
“你不用這麽看著我，誰都知道陳嘉佳喜歡你，她煽動全班孤立我，我不該報覆她嗎？”
周珩的語氣也冷下來，甚至尾音都有些發顫：“那現在呢？”
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，試圖在她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，哪怕只有一點點……
但是沒有。
沈絮平靜地看著他說：“現在不想了，你因為我進了公安局我良心上過不去，所以打算跟你說實話。”
“我不信！”
周珩伸手攥住沈絮的手腕，目眥欲裂一字一句：“沈絮！我他媽不信！”
沈絮用力抽走自己的手，語氣決絕：“信不信是你的事，總之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，以後我和你就沒什麽關系了。”
頓了頓，“但是，這次的事情，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奮不顧身。”
“我說完了，再見。”
“沈絮——”
即便如此，他還是下意識地想去拉她的手，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了。
直到這一秒，周珩仿佛才確定，剛剛沈絮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。
一瞬間，他整個身體仿佛被抽幹。
即便如此！他還是想伸手挽留她，但她沒看他，他伸出去的手在雨中落空。
說完最後一句話，沈絮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，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。
原地，周珩拳頭緊握著，咬牙緊盯著她的背影：“沈絮，你他媽真有種！”
……
回到家裏，沈絮看著樓下依舊停著沒走的車，胸口堵得發疼。
今晚他們都太不冷靜，在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之前，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。
她不是不知道周珩今天為什麽來，只是不敢想。
今天采訪的時候，周珩看著她的眼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，她就預感到了周珩想做什麽。
那件事發生的時候，她知道周珩剛剛拿到超級駕照沒多久。也知道周珩拿到超級駕照付出了多少心血，她不能讓自己成為周珩的絆腳石。
既然當初做了決定，現在就由不得她後悔，這麽多年不是也都這麽過來了。
現在采訪結束了，她和周珩也不應該再見面了。
樓下的車停了很久，車停了多久沈絮就在樓上看了多久，等她往回走的時候兩條腿都是麻木的。
當晚她再一次失了眠，久違的情緒再一次縈繞在心頭，她只覺得胸口悶悶的，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上不去下不來。
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她就很少失眠了，當天晚上，她吃了兩顆褪黑素才勉強睡著。
而強制自己睡覺的後果就是，她又做了一整晚的噩夢。
夢見周珩，夢見六年前那個混亂的雨夜，夢見高考前見周珩的最後一面。
……
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場夢，之後她有一陣子沒再見過周珩，日子像是重新回到了正軌。
這天一早，沈絮剛到工位上屁股還沒坐熱呢，就聽見不遠處的辦公室裏傳出主編大發雷霆的聲音。
沈絮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主編辦公室的方向，隨後回頭問趙晚喬：“主編回來上班了？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脾氣？”
趙晚喬坐著辦公椅滑到她身邊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你還不知道吧？主編她兒子那事好像鬧得挺大，但是你也知道主編她老公是幹嘛的，具體情況已經被壓下來了，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沈絮臉上沒什麽情緒：“那也不至於來辦公室裏發火吧？”
“是不至於。”趙晚喬憋著笑：“誰讓岑菲菲運氣不好，往槍口上撞呢！”
“啊？”
趙晚喬：“你知道她上周為什麽跑過去搶我們的采訪嗎？”
“為什麽？”
趙晚喬小聲道：“因為她把鴻遠的案子搞砸了，她平時靠什麽拿采訪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但這次她千算萬算怎麽也沒算到鴻遠的老總居然是有老婆的！”
說到這，趙晚喬忍不住笑出聲：“我聽朋友說，她在辦公室差點跟人家太太打起來。”
“……”
沈絮：“這個走向是我沒有想到的。”
“是吧是吧！”趙晚喬：“誰能想得到，岑菲菲敢朝人家劉總的太太扇巴掌呢！這不是，一大早對方取消合作和投訴的郵件一起發過來了，主編就炸了，岑菲菲二十分鐘之前就進去了，到現在還沒出來呢，我估計她這次是兇多吉少了。”
“不過她出事對你來說是好事兒，只要周珩的這篇稿子能火，下個季度的銷量就有保障了，這副主編的位置不就板上釘釘了！”
沈絮抿了抿唇，打開昨天沒寫完的采訪稿：“你可別替我板上釘釘，別說這個稿子還沒火，就算是真的火了，這個副主編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落在我身上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沈絮：“我才來公司多久啊，你覺得可能這麽快升職嗎？”
“啊？”
趙晚喬眨了眨眼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主編是在給你畫餅？”
沈絮笑著：“我可沒說，好了快工作吧，等會兒主編出來看見你摸魚又要扣你工資了。”
“沒事。”趙晚喬看了主編辦公室一眼：“你沒聽見裏面還沒完呢麽，這麽大的事哪這麽快結束。”
說著，趙晚喬回自己工位上拿了一疊照片過來：“而且就算主編出來了我也不怕，我找你可是有正事的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提到這個趙晚喬就笑不出來了：“還不是因為那天岑菲菲突然出來搗亂，拍照的時候光源沒調好，全曝光了，沒有一張能用的……”
沈絮頓了頓，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，畢竟這不算是個小事故。
“那怎麽辦？”
趙晚喬愁眉苦臉道：“我已經讓周葉幫忙約她哥今天下午的時間了，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空。”
沈絮：“……”
“行吧，那祝你好運。”
中午下班的時候，沈絮收到消息，說周珩答應今天下午過來補拍照片。
為了避免跟周珩照面，沈絮吃完午飯特地申請了跟著其他同事去出外勤，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哪個小區有房子出租，眼看著期限就到了，她的房子還沒有著落呢。
“小沈今天怎麽來跟我們跑外勤了？”
沈絮一邊調機器一邊說：“主編說您這邊缺人，我就過來了。”
“辛苦了辛苦了！”
說話的人是Aurora雜志社的元老，雖然一直沒有升職，但也是在雜志社工作了快二十年的老人兒，頗受尊重。
“不辛苦。”沈絮笑著：“紀老師您看看我調的對不對？”
話音剛落，沈絮的手機就響了，是趙晚喬。
鄭老師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笑，隨後起身：“你先接，我去看看機器。”
沈絮點頭，隨即低頭接電話：“晚喬怎麽了？”
電話一接通，那邊就火急火燎地說：“絮絮你在哪呢？趕快回來一趟。”
沈絮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“主編說剛好今天周珩在，讓你把寫好的稿子拿過去給周珩過目，如果有不滿意的你們再溝通一下細節。”
沈絮不由得頭疼，她是真不怎麽想再見周珩，頓了頓，她試探道：“稿子就在我電腦裏，不然就你去跟他溝通吧，我跟紀老師在外面呢，暫時回不去。”
“我就是個攝影師哪裏懂這些啊，你要是不回來，主編肯定把這件事交給岑菲菲做，她現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，肯定虎視眈眈盯著你手上的這個采訪，要是真給岑菲菲做了咱們不就白忙活了嗎！”
說著，趙晚喬看了一眼辦公室的方向，小聲說：“我可看見岑菲菲一直在辦公室裏沒走，肯定是在等呢，我先不跟你說了，你快抓緊時間回來！”
說完就把電話掛了。
原地，沈絮輕嘆了口氣。
紀老師見狀笑呵呵地說：“小趙找你有事？”
“嗯。”沈絮點了點頭，如是說：“晚喬說主編讓我回去對篇稿子。”
“是下個季度的強推？”
沈絮點頭。
“那還等什麽快回去吧。”紀老師擺了擺手：“我這人手夠了，你那邊的事更急點，先回去吧。”
聞言，沈絮猶豫幾秒才點頭：“好，那我就先過去了，這邊就辛苦您了。”
“害，小事兒快去吧。”
沈絮沒再耽擱，打車回了雜志社。
剛下車，就收到趙晚喬的催促短信：【我的祖宗你回來沒啊，岑菲菲都來了，你再不回來我就扛不住了！】
沈絮：【到公司門口了。】
發完沈絮把手機重新放進包裏，大步走進公司。
剛下電梯，就看見趙晚喬急急忙忙從裏面走出來，拉著她就往會議室走：“你終於回來了，快走快走。”
“哎等等。”沈絮：“稿子還在電腦裏呢！”
趙晚喬沒停：“放心吧，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，我跟你說岑菲菲正躍躍欲試呢，自從周珩來了，她那雙眼睛就沒離開過，一副要是沒人攔著立馬生吞了他的架勢。”
沈絮沒忍住笑出聲：“有這麽嚴重？”
趙晚喬：“那是你沒看到，快走吧，我讓周葉在裏面看著岑菲菲呢。”
“……”
還沒等走到門口，沈絮遠遠就聽見岑菲菲銀鈴般的笑聲。
趙晚喬：“聽見了吧！”
“……”
兩人推門進去的時候，岑菲菲正坐在周珩對面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，見她們進來才停下。
看見沈絮，岑菲菲明顯楞了一下：“你不是跟紀老師一起出外勤了嗎？”
還沒等沈絮開口，趙晚喬就替她回答道：“哦，主編讓我給沈絮打電話的，讓她回來對稿子。”
岑菲菲暗暗咬牙，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地笑了下：“是嗎，那正好我們一起吧，正好我也能幫你把把關。”
“都行。”沈絮點了下頭。
聽見聲音，周珩才擡頭沒什麽情緒地掃了她一眼。
幾天沒見，她倒是跟之前沒什麽兩樣。
見沈絮來了，周葉連忙讓開自己身邊的位置：“沈絮姐，過來坐！”
猶豫片刻，沈絮還是走過去坐下了。
沈絮坐下以後，趙晚喬和周葉就自覺地退了出去。
這期間，周珩始終低著頭，沒出聲也沒看她，仿佛走過來的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沈絮抿了抿唇，調整好心態以後才公事公辦地開口：“周先生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？”
聞言，周珩總算是有了點反應，他勾了下唇角，將手中把玩著的打火機不聲不響地按在桌面上，表情看著有些不爽。
“可以。”
沈絮點頭，繼續公事公辦地收回視線把稿子推到他面前：“這是初稿您可以看看，如果有什麽需要不滿意的我們可以溝通。”
聞言，周珩輕哂了聲，伸手拿起桌上打印出來的稿子低頭翻看。
不到三頁的稿子足足看了五分鐘，沈絮也沒催，就坐在原地等著。
眼前的場景把岑菲菲看的楞了楞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珩的表情。
剛才沈絮來之前，不管她說什麽周珩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，臉上看不出情緒，不知道是真的對她說的話不感興趣，還是根本沒聽。
但是現在，本著女人的直覺，她能明顯察覺到周珩對沈絮的“敵意”。
就在岑菲菲一頭霧水的時候，周珩放下手裏的東西，突然擡起頭看她嗓音淡淡道：“岑記者覺得呢？”
會議室裏除了周珩以外的兩個人皆是一楞。
岑菲菲更是受寵若驚，一臉期待又不敢相信地看著周珩：“你是在問我嗎？”
周珩點了下頭，隨手將稿子推過去：“你不是說跟著參謀麽？”
岑菲菲連忙點頭，拿起桌上的稿子認認真真看了起來。
期間，周珩雙腿交疊姿態閑適地靠在椅子上，低頭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。
過了幾分鐘岑菲菲看完了，她不得不承認沈絮的工作能力，這算得上是一篇十分完美的稿子。
但，誰讓這是沈絮寫的呢。
頓了頓，岑菲菲一本正經地雞蛋裏挑骨頭：“嗯，我覺得呢沈記者這篇稿子整體思路還是不錯的，就是結尾有兩個細節需要再斟酌一下。”
說完，她看向周珩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周珩懶散掀開眼皮，像是反應了一下岑菲菲在說什麽，隨後才應了一聲：“嗯，是有點道理。”
得到周珩的認同，岑菲菲心花怒放剛想開口，就看見周珩直接偏過頭，將視線投向坐在他旁邊一言不發的沈絮：“沈記者覺得呢？”
沈絮視線微垂，她何嘗不知道岑菲菲是雞蛋裏挑骨頭，但周珩為什麽要讓岑菲菲挑剔她，她就不得而知了。
周珩也不急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著桌面，視線始終停在沈絮臉上觀察著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。
過了一會兒，沈絮緩緩吐出一口氣，嗓音平靜地說：“既然周先生認同岑記者說的，那就按她說的改。”
說著，沈絮轉頭對上他的視線：“可以嗎？”
周珩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，咬肌輕輕鼓了鼓。
還他媽周先生。
行。
他笑了下：“可以，那就這麽辦吧。”
“好。”沈絮收回視線，擡手將稿子收回來：“麻煩您今天跑這一趟了。”
態度跟對待其他采訪對象沒有半點區別。
周珩眼底暗了暗，他收回視線帶著一身的低氣壓起身：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聞言，岑菲菲連忙殷勤起身：“那我送送你吧。”
周珩沒開口，視線落在沈絮臉上，突然開口：“沈記者送吧。”
沈絮楞了下，下意識擡頭看過去，有些意外。
周珩也沒出聲，就站在那等著，兩人僵持不下。
見狀，岑菲菲就算是再遲鈍也能發現其中的不尋常，準確點說應該是周珩對沈絮態度的不尋常。
猶豫幾秒，岑菲菲開口問：“你們以前認識？”
周珩聞言輕嗤了聲，視線盯著她沒動：“問你呢，沈記者。”
沈絮這才回過神，收回視線抿了抿唇，統一口徑說了兩個字：“校友。”
周珩瞇起眼冷笑了聲：“行。”
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，他在期待什麽呢！
說完，周珩收回視線轉身離開，沒再看那個沒有心的女人一眼。
岑菲菲連忙跟過去：“哎，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周珩音色帶著滲人的冷，腳步沒停。
“……”
岑菲菲像是被鎮住了，突然有點邁不動腿，就真的沒跟過去。
原地，她擡頭看了那道離開的背影一眼，後知後覺察覺出不對勁來，又回頭問沈絮：“什麽情況啊，你們是校友？他不會是在追你吧？”
沈絮低頭自顧自地收拾東西，沒出聲。
見狀，岑菲菲不可置信地看著她：“不會是真的吧？不是，他真在追你啊？什麽眼光啊他！”
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及到了沈絮的哪根神經，她突然放下整理了半天的文件，沖了出去。
岑菲菲：“？”
沈絮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，只是突然產生一股十分強烈的念頭，這次或許就是她跟周珩最後一次見面。
六年前分開時她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，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去送他。
沈絮追出去的時候，周珩剛剛走到公司大門口。
聽見身後的聲音，周珩回頭看了一眼。
看見沈絮正朝著他的方向奔，他下意識停在原地。
等沈絮走近了，才低頭看著她問：“還有事？”
沈絮剛剛是走樓梯下來的，這會兒氣還沒理順，她努力平覆著呼吸：“你不是……讓我送你。”
聞言，周珩冷嗤了聲，轉身就走。
再一次問自己，他到底在期待什麽！
他以前總以為自己可以洞察人心，現在才發現他是真的拿不準沈絮的心思。
好像昨天在黑暗裏掌心相扣的那幾分鐘，是他媽他一個人做夢一樣！
沈絮像是突然被什麽刺痛了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突然在胸口橫沖直撞，站在原地沒動。
周珩往前走了幾步，後知後覺察覺到什麽，轉身氣沖沖地走回來，站在她面前。
低頭盯了她幾秒後，突然笑了：“沈絮，我是不是該給你頒個奧斯卡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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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沈絮！我他媽不信！◎
夜幕低垂, 天空中墜著點點星子。
周圍靜悄悄的，就連平時裏聒噪的夏蟬今夜也格外安靜。
破舊的小區樓下路燈昏暗，周珩的臉隱匿在夜色裏, 看不真切。
三樓的某個窗臺已經亮起了燈，他煩躁地從兜裏摸出煙盒, 嫻熟地咬在嘴裏點燃。
用力吸了一口，煙霧滾過喉嚨經過了肺, 又慢慢吐出來, 車裏頓時充斥著尼古丁味。
他按了下按鈕，緩緩降下車窗，嫻熟地將手臂搭在外頭, 彈了彈煙灰。
夜色裏，煙霧沿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徐徐上升。
他低頭看著指尖的那一簇猩紅, 突然覺得有的人就像煙癮，好像戒掉了，又好像根本沒戒掉。
周珩低著頭自嘲似的勾了下唇角。
他剛才怕是被今晚的假象沖過頭腦了，不然怎麽可能問出那麽愚蠢的話。
不過還好。
還好她沒聽見。
他不合時宜地想, 要是剛剛沒有那聲不合時宜的動靜, 要是她聽見了他說了什麽，還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嗎？
三秒鐘後, 周珩輕嗤了聲。
他自己給出了答案。
會。
畢竟, 她就是個沒有心的女人。
就像六年前。
他那麽低聲下氣地求她，她依舊無動於衷……
他記得, 那是那件事情發生後的第五天。
那天周珩剛被家人從看守所裏接出來, 本來天氣晴朗萬裏無雲, 然而他剛上車沒多久就毫無征兆地下起傾盆大雨。
車上, 姑姑周麗華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, 父親周錦華冷著臉罵他做事沖動，絲毫不在意別人的感受，只會逞匹夫之勇。
要是平常，他一定會不遺餘力地諷刺回去，但今天周珩沒這個心情。
那天的場景太混亂，混亂到他還沒來得及跟沈絮說上一句話就被警察帶走。
已經五天沒有聯系沈絮了，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，有沒有被嚇壞。
半晌，周珩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：“我想要手機。”
許久沒有開口的緣故，他嗓音有些啞。
周錦華一聽當即暴跳如雷：“要手機幹什麽？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！老子沒有那個閑工夫再去撈你一次！”
從很久以前，他們父子的關系就已經鬧得很僵，說是父子不如說是仇人，每次見了面都要針鋒相對。
但這一次，周珩出奇地並沒有反駁，只是平靜的看著他說：“我要手機，誰的都行，我只想打一個電話。”
他只想知道他的姑娘現在怎麽樣了，會不會影響到她的高考。
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，周錦華更是氣不打一出來，毫不留情地諷刺：“手機？想都不要想！馬上給我滾回家，我這個月就聯系學校送你出國！”
周珩的情緒一直很平靜：“我可以回家，也可以出國，我只要打一個電話，剩下的我可以都聽你們的安排。”
“你——”
周錦華氣得不輕，你了半天才咬牙切齒說：“我看你是沒救了！”
周珩沒說話，也沒反駁。
見狀，周麗華更是心疼得不得了，哭著勸他：“阿珩，跟姑姑回家吧好不好。”
絕口不提手機的事。
周珩沒再提了，他知道他們不會給他。
但越是這樣，他就越是不安，這五天他除了見了一個律師以外，完全與外界隔絕，他不知道他被帶走以後發生了什麽。
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，而這種感覺一直驅使著他，今天一定要見沈絮一面！哪怕就一眼！
他看著車窗外沿路熟悉的風景，這條路他陪沈絮走過無數次。
終於在車子即將拐彎要駛出這條路時，他抓住機會猛地起身拉開車門滾了下去。
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讓他有些麻木，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停在十幾米外的車，依稀還能聽見淹沒在雨裏的呼喊和咒罵。
“阿珩——”
“別管他！讓他死在外面算了！不爭氣的東西！”
周珩擡手蹭掉唇角的血，回頭看了一眼，然後撐著劇痛的身體往回走。
那天晚上的事情學校一定已經通報並且通知家長了，這個時候沈絮不會在學校，一定在家裏。
他沿著馬路走到沈絮家樓下時才恍然想起來，他不知道沈絮家的門牌號，又沒有手機，他該怎麽找她？
他只能站在樓下死等。
但幸好，他等到了。
天色漸暗的時候，他終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傘走出來。
周珩迫不及待地走過去，下意識想要伸手抱她，可意識到自己一身的雨水的時候頓了下，又馬上收回手。
他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，滿臉關切地溫聲問她：“絮絮，你……你還好嗎？有沒有被嚇到，你放心有我在我會一直保護你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。”
沈絮沒什麽表情地站在原地，只是盯著他沒說話。
這讓周珩前所未有地無措，他是真的害怕會給沈絮留下陰影，他強擠出一絲笑容：“你這幾天都是在家裏覆習的嗎？你好好覆習，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城市，好不好？”
沈絮沒回答，只是問他：“我給你發的短信，你沒看到嗎？”
周珩楞了一下，隨後眼底浮現出笑意：“你給我發短信了？對不起，我還沒看到，我的手機摔壞了，還沒來得及去買新的，我等下回去就去買手機，就能看——”
“不用了。”沈絮冷冷打斷：“我直接告訴你。”
“我們分手吧。”
周珩楞了一下，然後眼底慢慢浮現出不可思議：“理由呢？”
“沒什麽理由，我只是不想再騙你了。”
周珩皺著眉，一動不動地看著她，許是覺得有些荒唐：“你說……什麽？”
沈絮臉上沒什麽表情，眼裏算是冷淡：“還需要我把話說得更清楚嗎？我不喜歡你，也沒喜歡過，當初跟你在一起也只是為了氣陳嘉佳。”
“你不用這麽看著我，誰都知道陳嘉佳喜歡你，她煽動全班孤立我，我不該報覆她嗎？”
周珩的語氣也冷下來，甚至尾音都有些發顫：“那現在呢？”
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，試圖在她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，哪怕只有一點點……
但是沒有。
沈絮平靜地看著他說：“現在不想了，你因為我進了公安局我良心上過不去，所以打算跟你說實話。”
“我不信！”
周珩伸手攥住沈絮的手腕，目眥欲裂一字一句：“沈絮！我他媽不信！”
沈絮用力抽走自己的手，語氣決絕：“信不信是你的事，總之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，以後我和你就沒什麽關系了。”
頓了頓，“但是，這次的事情，我真的很感謝你的奮不顧身。”
“我說完了，再見。”
“沈絮——”
即便如此，他還是下意識地想去拉她的手，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了。
直到這一秒，周珩仿佛才確定，剛剛沈絮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。
一瞬間，他整個身體仿佛被抽幹。
即便如此！他還是想伸手挽留她，但她沒看他，他伸出去的手在雨中落空。
說完最後一句話，沈絮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，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。
原地，周珩拳頭緊握著，咬牙緊盯著她的背影：“沈絮，你他媽真有種！”
……
回到家裏，沈絮看著樓下依舊停著沒走的車，胸口堵得發疼。
今晚他們都太不冷靜，在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之前，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。
她不是不知道周珩今天為什麽來，只是不敢想。
今天采訪的時候，周珩看著她的眼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，她就預感到了周珩想做什麽。
那件事發生的時候，她知道周珩剛剛拿到超級駕照沒多久。也知道周珩拿到超級駕照付出了多少心血，她不能讓自己成為周珩的絆腳石。
既然當初做了決定，現在就由不得她後悔，這麽多年不是也都這麽過來了。
現在采訪結束了，她和周珩也不應該再見面了。
樓下的車停了很久，車停了多久沈絮就在樓上看了多久，等她往回走的時候兩條腿都是麻木的。
當晚她再一次失了眠，久違的情緒再一次縈繞在心頭，她只覺得胸口悶悶的，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上不去下不來。
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她就很少失眠了，當天晚上，她吃了兩顆褪黑素才勉強睡著。
而強制自己睡覺的後果就是，她又做了一整晚的噩夢。
夢見周珩，夢見六年前那個混亂的雨夜，夢見高考前見周珩的最後一面。
……
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場夢，之後她有一陣子沒再見過周珩，日子像是重新回到了正軌。
這天一早，沈絮剛到工位上屁股還沒坐熱呢，就聽見不遠處的辦公室裏傳出主編大發雷霆的聲音。
沈絮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主編辦公室的方向，隨後回頭問趙晚喬：“主編回來上班了？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脾氣？”
趙晚喬坐著辦公椅滑到她身邊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你還不知道吧？主編她兒子那事好像鬧得挺大，但是你也知道主編她老公是幹嘛的，具體情況已經被壓下來了，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沈絮臉上沒什麽情緒：“那也不至於來辦公室裏發火吧？”
“是不至於。”趙晚喬憋著笑：“誰讓岑菲菲運氣不好，往槍口上撞呢！”
“啊？”
趙晚喬：“你知道她上周為什麽跑過去搶我們的采訪嗎？”
“為什麽？”
趙晚喬小聲道：“因為她把鴻遠的案子搞砸了，她平時靠什麽拿采訪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但這次她千算萬算怎麽也沒算到鴻遠的老總居然是有老婆的！”
說到這，趙晚喬忍不住笑出聲：“我聽朋友說，她在辦公室差點跟人家太太打起來。”
“……”
沈絮：“這個走向是我沒有想到的。”
“是吧是吧！”趙晚喬：“誰能想得到，岑菲菲敢朝人家劉總的太太扇巴掌呢！這不是，一大早對方取消合作和投訴的郵件一起發過來了，主編就炸了，岑菲菲二十分鐘之前就進去了，到現在還沒出來呢，我估計她這次是兇多吉少了。”
“不過她出事對你來說是好事兒，只要周珩的這篇稿子能火，下個季度的銷量就有保障了，這副主編的位置不就板上釘釘了！”
沈絮抿了抿唇，打開昨天沒寫完的采訪稿：“你可別替我板上釘釘，別說這個稿子還沒火，就算是真的火了，這個副主編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落在我身上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沈絮：“我才來公司多久啊，你覺得可能這麽快升職嗎？”
“啊？”
趙晚喬眨了眨眼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主編是在給你畫餅？”
沈絮笑著：“我可沒說，好了快工作吧，等會兒主編出來看見你摸魚又要扣你工資了。”
“沒事。”趙晚喬看了主編辦公室一眼：“你沒聽見裏面還沒完呢麽，這麽大的事哪這麽快結束。”
說著，趙晚喬回自己工位上拿了一疊照片過來：“而且就算主編出來了我也不怕，我找你可是有正事的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提到這個趙晚喬就笑不出來了：“還不是因為那天岑菲菲突然出來搗亂，拍照的時候光源沒調好，全曝光了，沒有一張能用的……”
沈絮頓了頓，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，畢竟這不算是個小事故。
“那怎麽辦？”
趙晚喬愁眉苦臉道：“我已經讓周葉幫忙約她哥今天下午的時間了，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空。”
沈絮：“……”
“行吧，那祝你好運。”
中午下班的時候，沈絮收到消息，說周珩答應今天下午過來補拍照片。
為了避免跟周珩照面，沈絮吃完午飯特地申請了跟著其他同事去出外勤，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哪個小區有房子出租，眼看著期限就到了，她的房子還沒有著落呢。
“小沈今天怎麽來跟我們跑外勤了？”
沈絮一邊調機器一邊說：“主編說您這邊缺人，我就過來了。”
“辛苦了辛苦了！”
說話的人是Aurora雜志社的元老，雖然一直沒有升職，但也是在雜志社工作了快二十年的老人兒，頗受尊重。
“不辛苦。”沈絮笑著：“紀老師您看看我調的對不對？”
話音剛落，沈絮的手機就響了，是趙晚喬。
鄭老師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笑，隨後起身：“你先接，我去看看機器。”
沈絮點頭，隨即低頭接電話：“晚喬怎麽了？”
電話一接通，那邊就火急火燎地說：“絮絮你在哪呢？趕快回來一趟。”
沈絮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“主編說剛好今天周珩在，讓你把寫好的稿子拿過去給周珩過目，如果有不滿意的你們再溝通一下細節。”
沈絮不由得頭疼，她是真不怎麽想再見周珩，頓了頓，她試探道：“稿子就在我電腦裏，不然就你去跟他溝通吧，我跟紀老師在外面呢，暫時回不去。”
“我就是個攝影師哪裏懂這些啊，你要是不回來，主編肯定把這件事交給岑菲菲做，她現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，肯定虎視眈眈盯著你手上的這個采訪，要是真給岑菲菲做了咱們不就白忙活了嗎！”
說著，趙晚喬看了一眼辦公室的方向，小聲說：“我可看見岑菲菲一直在辦公室裏沒走，肯定是在等呢，我先不跟你說了，你快抓緊時間回來！”
說完就把電話掛了。
原地，沈絮輕嘆了口氣。
紀老師見狀笑呵呵地說：“小趙找你有事？”
“嗯。”沈絮點了點頭，如是說：“晚喬說主編讓我回去對篇稿子。”
“是下個季度的強推？”
沈絮點頭。
“那還等什麽快回去吧。”紀老師擺了擺手：“我這人手夠了，你那邊的事更急點，先回去吧。”
聞言，沈絮猶豫幾秒才點頭：“好，那我就先過去了，這邊就辛苦您了。”
“害，小事兒快去吧。”
沈絮沒再耽擱，打車回了雜志社。
剛下車，就收到趙晚喬的催促短信：【我的祖宗你回來沒啊，岑菲菲都來了，你再不回來我就扛不住了！】
沈絮：【到公司門口了。】
發完沈絮把手機重新放進包裏，大步走進公司。
剛下電梯，就看見趙晚喬急急忙忙從裏面走出來，拉著她就往會議室走：“你終於回來了，快走快走。”
“哎等等。”沈絮：“稿子還在電腦裏呢！”
趙晚喬沒停：“放心吧，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，我跟你說岑菲菲正躍躍欲試呢，自從周珩來了，她那雙眼睛就沒離開過，一副要是沒人攔著立馬生吞了他的架勢。”
沈絮沒忍住笑出聲：“有這麽嚴重？”
趙晚喬：“那是你沒看到，快走吧，我讓周葉在裏面看著岑菲菲呢。”
“……”
還沒等走到門口，沈絮遠遠就聽見岑菲菲銀鈴般的笑聲。
趙晚喬：“聽見了吧！”
“……”
兩人推門進去的時候，岑菲菲正坐在周珩對面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，見她們進來才停下。
看見沈絮，岑菲菲明顯楞了一下：“你不是跟紀老師一起出外勤了嗎？”
還沒等沈絮開口，趙晚喬就替她回答道：“哦，主編讓我給沈絮打電話的，讓她回來對稿子。”
岑菲菲暗暗咬牙，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地笑了下：“是嗎，那正好我們一起吧，正好我也能幫你把把關。”
“都行。”沈絮點了下頭。
聽見聲音，周珩才擡頭沒什麽情緒地掃了她一眼。
幾天沒見，她倒是跟之前沒什麽兩樣。
見沈絮來了，周葉連忙讓開自己身邊的位置：“沈絮姐，過來坐！”
猶豫片刻，沈絮還是走過去坐下了。
沈絮坐下以後，趙晚喬和周葉就自覺地退了出去。
這期間，周珩始終低著頭，沒出聲也沒看她，仿佛走過來的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。
沈絮抿了抿唇，調整好心態以後才公事公辦地開口：“周先生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？”
聞言，周珩總算是有了點反應，他勾了下唇角，將手中把玩著的打火機不聲不響地按在桌面上，表情看著有些不爽。
“可以。”
沈絮點頭，繼續公事公辦地收回視線把稿子推到他面前：“這是初稿您可以看看，如果有什麽需要不滿意的我們可以溝通。”
聞言，周珩輕哂了聲，伸手拿起桌上打印出來的稿子低頭翻看。
不到三頁的稿子足足看了五分鐘，沈絮也沒催，就坐在原地等著。
眼前的場景把岑菲菲看的楞了楞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珩的表情。
剛才沈絮來之前，不管她說什麽周珩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，臉上看不出情緒，不知道是真的對她說的話不感興趣，還是根本沒聽。
但是現在，本著女人的直覺，她能明顯察覺到周珩對沈絮的“敵意”。
就在岑菲菲一頭霧水的時候，周珩放下手裏的東西，突然擡起頭看她嗓音淡淡道：“岑記者覺得呢？”
會議室裏除了周珩以外的兩個人皆是一楞。
岑菲菲更是受寵若驚，一臉期待又不敢相信地看著周珩：“你是在問我嗎？”
周珩點了下頭，隨手將稿子推過去：“你不是說跟著參謀麽？”
岑菲菲連忙點頭，拿起桌上的稿子認認真真看了起來。
期間，周珩雙腿交疊姿態閑適地靠在椅子上，低頭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。
過了幾分鐘岑菲菲看完了，她不得不承認沈絮的工作能力，這算得上是一篇十分完美的稿子。
但，誰讓這是沈絮寫的呢。
頓了頓，岑菲菲一本正經地雞蛋裏挑骨頭：“嗯，我覺得呢沈記者這篇稿子整體思路還是不錯的，就是結尾有兩個細節需要再斟酌一下。”
說完，她看向周珩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周珩懶散掀開眼皮，像是反應了一下岑菲菲在說什麽，隨後才應了一聲：“嗯，是有點道理。”
得到周珩的認同，岑菲菲心花怒放剛想開口，就看見周珩直接偏過頭，將視線投向坐在他旁邊一言不發的沈絮：“沈記者覺得呢？”
沈絮視線微垂，她何嘗不知道岑菲菲是雞蛋裏挑骨頭，但周珩為什麽要讓岑菲菲挑剔她，她就不得而知了。
周珩也不急，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著桌面，視線始終停在沈絮臉上觀察著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。
過了一會兒，沈絮緩緩吐出一口氣，嗓音平靜地說：“既然周先生認同岑記者說的，那就按她說的改。”
說著，沈絮轉頭對上他的視線：“可以嗎？”
周珩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，咬肌輕輕鼓了鼓。
還他媽周先生。
行。
他笑了下：“可以，那就這麽辦吧。”
“好。”沈絮收回視線，擡手將稿子收回來：“麻煩您今天跑這一趟了。”
態度跟對待其他采訪對象沒有半點區別。
周珩眼底暗了暗，他收回視線帶著一身的低氣壓起身：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聞言，岑菲菲連忙殷勤起身：“那我送送你吧。”
周珩沒開口，視線落在沈絮臉上，突然開口：“沈記者送吧。”
沈絮楞了下，下意識擡頭看過去，有些意外。
周珩也沒出聲，就站在那等著，兩人僵持不下。
見狀，岑菲菲就算是再遲鈍也能發現其中的不尋常，準確點說應該是周珩對沈絮態度的不尋常。
猶豫幾秒，岑菲菲開口問：“你們以前認識？”
周珩聞言輕嗤了聲，視線盯著她沒動：“問你呢，沈記者。”
沈絮這才回過神，收回視線抿了抿唇，統一口徑說了兩個字：“校友。”
周珩瞇起眼冷笑了聲：“行。”
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，他在期待什麽呢！
說完，周珩收回視線轉身離開，沒再看那個沒有心的女人一眼。
岑菲菲連忙跟過去：“哎，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周珩音色帶著滲人的冷，腳步沒停。
“……”
岑菲菲像是被鎮住了，突然有點邁不動腿，就真的沒跟過去。
原地，她擡頭看了那道離開的背影一眼，後知後覺察覺出不對勁來，又回頭問沈絮：“什麽情況啊，你們是校友？他不會是在追你吧？”
沈絮低頭自顧自地收拾東西，沒出聲。
見狀，岑菲菲不可置信地看著她：“不會是真的吧？不是，他真在追你啊？什麽眼光啊他！”
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及到了沈絮的哪根神經，她突然放下整理了半天的文件，沖了出去。
岑菲菲：“？”
沈絮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，只是突然產生一股十分強烈的念頭，這次或許就是她跟周珩最後一次見面。
六年前分開時她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，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去送他。
沈絮追出去的時候，周珩剛剛走到公司大門口。
聽見身後的聲音，周珩回頭看了一眼。
看見沈絮正朝著他的方向奔，他下意識停在原地。
等沈絮走近了，才低頭看著她問：“還有事？”
沈絮剛剛是走樓梯下來的，這會兒氣還沒理順，她努力平覆著呼吸：“你不是……讓我送你。”
聞言，周珩冷嗤了聲，轉身就走。
再一次問自己，他到底在期待什麽！
他以前總以為自己可以洞察人心，現在才發現他是真的拿不準沈絮的心思。
好像昨天在黑暗裏掌心相扣的那幾分鐘，是他媽他一個人做夢一樣！
沈絮像是突然被什麽刺痛了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突然在胸口橫沖直撞，站在原地沒動。
周珩往前走了幾步，後知後覺察覺到什麽，轉身氣沖沖地走回來，站在她面前。
低頭盯了她幾秒後，突然笑了：“沈絮，我是不是該給你頒個奧斯卡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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